从我来到布朗之后还没有写过我的任何生活,但我并没有忘记写作这回事情。
离开中国之后,中文对我的诱惑力更大了。我时常会觉得即使只是为了中文的环境,我今后也会回到中国去。我来的时候带全本的约翰克利斯朵夫,结婚之后回学校,带来了全套的资治通鉴。我希望能在国外的时候读完资治通鉴,不过看样子这一天也是遥遥无期。
我预备了约翰克利斯朵夫作为精神良药。在来美的前一年,我在北外编程打杂。那时候和四五个大学同学合租在牡丹园,每天早上坐四十分钟公交车上班,晚上四十分钟下班。晚上回家在两三平米的小厨房里面烧水做菜。我看着燃气灶扑腾的火焰,锅里水沸腾,回想一整天,会问自己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这个地方出现。
那个时候克里斯朵夫就是我的精神良药。人类的苦难和困惑都在这本书里,人类最优秀和最龌龊的品质也在这本书里。有一个月每晚吃完饭,送女友回去之后,我就在房间里开个台灯,坐在破旧的沙发上看克里斯朵夫,看他如何斗争,看他如何被打败,就像我之前被打败了一样。你看到了另一个人,同样也是人,战斗得头破血流,依然不依不饶,再反观自身时,人的勇气常常就是这么来了。
来到布朗之后,生活一切步入正轨。虽然预备了精神良药,却再没有用过一会。布朗计算机系不大,研究生博士生都“生活”在三层及三层以上。那时候刚到美国,预计投入的时间有很多。每天八点半左右到办公室,晚上十二点之后才离开回家,如是几个月。人人都在学知识,尊重新想法,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是不需要精神良药的,再说我的一生里面恐怕也只有这一次能够让我全职学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