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以为我对这个城市是没有感情的。
但当我真的要离开这个城市和国家的时候,内心起伏,有难受,有悲伤,也有期待。
我到布朗至今只有短短四个月的时间。虽说不是真正的要离开,别离时,同以前一样,我都会去想这一段经历对于我而言有何意义。
坐在大巴车里面,车窗外林木与雪可曾和家乡的有什么不同吗?人为何费劲千辛万苦,努力寻找,最终还是一次又一次看到家乡的印记。你看,外面的白雪堆积在路边,堆积在枯林的落叶之上,可不就是一年以前大雪时做着大巴离开家时的雪吗?这汽车的轰隆声细细想来也是和那时候一样。
每当这个时候,我都可以看到我的生命正在以我无法控制的速度前进。今年看到前年的情景,前年则看到更早的情景。
我为这种无法控制的生命而悲伤。记忆的前一刻还和朋友在牡丹园一起做饭,记忆的后一刻我已经在布朗我的办公室电脑前面彻夜通宵学习。一次又一次和家人别离,一次又一次坐着大巴像现在一样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。我真希望生命能慢一点,再慢一点,这一路的风景都没有时间欣赏,下一个生命的该有的时刻又到来了。
布朗每晚都有车穿梭在大街小巷送学生回家。在晚上回家的路上,我最喜欢看亮着的窗户。
并不是所有的窗户都招人喜欢。有的灯光太昏暗,有一点阴森;有的亮度正好,但楼层太低,室内设施一览无遗,没有想像的空间。最好的位置在二楼,要是卧室的窗户。窗户要半开,窗帘需要白色或者乳白色,或者半透明(但决不能是深蓝),斜挂一边或者全部拉上。最重要的是灯光以及室内墙壁的颜色。灯光不能是白织灯的大亮,墙壁当然也不能是纯白。
迄今为止让我打心眼里喜欢灯光就只有一处,但我不记得在哪里了。那天深夜坐车回家,开车来接我的还是那个老头儿,他不像其他开车的人,很少跟我说过话,只是尽职尽责地每晚把我送到家。就在回去的路上,我偶然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。路边没有路灯,隐约一栋二层小楼,只有二楼的一个窗户亮着灯光。浅色的窗帘被支起了一边。从下面看上去,只能看到屋子的上沿。屋内灯光从屋顶的一个角落到另外一个角落慢慢变暗。如果屋里是一对夫妇,可能妻子已经睡着,丈夫正在趁着宁静的夜伏案写作。如果屋里有孩子,孩子一定早就安心熟睡在寂静的夜里了。夜晚真是奇妙,人就应该在这样的夜里面享受这种安详。这样温暖的灯光才配得上这样的夜,这样安详的心境才配得上这样的夜。